那些似乎谁也管不了的“戒网瘾学校”,正在成为越来越多孩子的梦魇。
杨永信网戒中心“电疗”
谈起在网戒中心的那段经历,小张显得烦躁不安,每每欲言又止。小张是山东临沂人,今年23岁。两年前,因感情、生活的种种不顺利,他开始沉迷网络游戏,难以自拔。2015年7月的一天凌晨,他被父亲从包夜的网吧里拖出来,坐上了去临沂网戒中心的出租车。他原本以为到那里只是接受心理辅导,没想到接踵而来的竟是身心的巨大折磨。他用了“地狱之行”“非人性”“丧心病狂”等批判性极强的词语来形容那段经历,似乎再多语言都无法表达他心中的厌恶和憎恨。
山东科技防卫学院“设套”
从2016年2月26日被“设套”抓进学校,16岁的黑龙江女孩陈欣然便开始了梦魇般的生活,这个名为山东科技防卫专修学院的地方成了她人生中“恐怖、自私、失格的牢笼”。
四个月后,她离开了这所标榜为“问题少年纠偏”的学校。9月16日,她的母亲被绑至死,她成为警方悬赏的在逃嫌犯。次日,她向警方投案自首。
这类伴随网络用户低龄化趋势而出现的特殊“学校”,近年来在主流教育的缝隙中疯狂生长,甚至几近公开地将禁足、体罚、军事化管教这些与教育心理学相悖的观念宣示为教学特色。
涉及“问题少年”“网瘾”等内容的新闻早已俯拾皆是。遗憾的是,在资讯爆炸的当下,这些话题正逐渐失去关注度。在舆论角力中,沉默是涉事学校和个人的法宝。
据中国青少年网络协会第三次网瘾调查研究报告显示,我国城市青少年网民中网瘾青少年约占14.1%,约有2404万人,北京安定医院儿科接诊的网络成瘾人数也逐年增加了近四成。
那么网瘾是不是疾病呢?对此,目前全球范围内都有争议。美国2013年出版的《DSM-5(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)》在‘网络游戏成瘾’章节中采纳了原北京军区总医院教授陶然制定的《网络成瘾临床诊断标准》,即网络成瘾很有可能发展成一种精神疾病,但这有待于进一步观察。
总之,不能否认‘网络成瘾’这种现象存在。在网络成为必备工具的今天,很多人开始反思当初“战网魔”的科学性,尤其是一些以“电击”等非人道手段戒治网瘾的“医疗机构”“学校”出现后,不少人更是开始反思沉迷网络背后的深层原因,也基于此,一些人开始认为“网络成瘾”不是一种疾病。
广东胜康医院成瘾和心理治疗中心主任何日辉认为,应解决的是成瘾背后的根源:孩子的心理问题和家庭冲突。“心理干预和家庭干预是关键,对于还在上学阶段的学生,需要通过高效的心理干预治愈其学习障碍,这是所谓“问题青少年”普遍存在的问题,甚至是主要问题。不少青少年都是因为学习障碍引发了沉迷网络的问题。也可以用军事锻炼和拓展训练等方法作辅助治疗,但是用药一定要慎重,暴力一定要杜绝。我呼吁,在整个精神心理领域停止电休克疗法。即使在精神科,电休克疗法、多频脉冲电疗也不是主流,收效也微乎其微。可是,这种疗法却被有心人用来做一些伤害青少年身心的事,我们一定要避免这些人用合法仪器犯罪。”何日辉说。
近年来,这类戒网瘾学校安全事故层出不穷。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的一项调查显示,这类学校的教学人员中最多的并不是教师和医疗工作者,而是退伍军人。由于缺乏必要的从教训练,只是单纯以大运动量去转移学生注意力,安全事故的出现也就可以预料了。
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认为,预防网络成瘾的关键在学校和家庭。“学校应针对不同学生的成长需要给予关注,尽量不让一部分学生被边缘化,要让他们在心理上有同伴感。家庭也应该给予更多关注,让孩子的偏执情绪更少、现实困境更少,这样能更好地预防青少年出现偏差。”
而这类特殊学校如何才能更规范?储朝晖说:“很多这类学校是公司化经营,且游离于医疗机构和学校的定位之间,因此很难给予管辖。如果这类学校出现刑事或行政事件,家长能追究到底,可能会对风气的好转有一定帮助。”
“但是,更多的功夫还在学校之外。”储朝晖最后说。